第十二鸽

“咕?”“你想要敲掉我的假腿拿去卖钱吗?!”
感谢喜欢!
(其实人没有消失!我就是懒得发了!写完一起发!)

拘禁[十一]

<五千字巨长警告⚠️>


方迎潺在廊下煮药,回头看见那一站一坐的两个人,忽然失了语言。

 

“你出蜀了。”医者松松挽着头发,呆滞地看着轻巧的轮椅和刺目的金属假肢。

 

“嗯。”他看起来云淡风轻,仅仅像是来探望一个熟悉到上门不用通报的老友。

 

方迎潺没有露出平常挂在脸上的,风流又漫不经心的假笑。看起来像个被抽了线的人偶。

 

唐鸪任春日的花瓣落在肩上,他靠着椅背,神情厌倦地开口:“你说过是你理亏,等我上门讨债,要了你的命也无妨。现在我上门来了,你准不准备还?”

 

“我……现在还不能赔给你。”太久没看见这个人,窒息的愧疚在第一时间灌入他的胸腔。

 

唐鸪用手托着下巴,把容貌几乎未变的医者细细打量。“我也不想你赖账。”

 

“你的命一文不值。”他嘲讽道,“救我小徒弟,怎样?”

 

他回答不了问题,感觉心口气血翻涌,想要吐出来。

 

伤了唐鸪之后,他一想起和唐鸪有关的事情,路过那些他们同游过的地方,闭上眼,脑子里就是雨里错愕的表情和挣开他的冰冷的手。无地自容怎么写的,他明白了。

 

“抓他。”见他不动,唐鸪冷冷地下令。

 

方迎潺多年不习花间游了,看见唐鸪身侧闪过一道蓝影,抛出一包药粉就要跑。没想到运气不错,抓住了吐息的间隙,唐鸪脾气温和的大徒弟被定在原地。

 

他一闪身就离开了唐鸪视线,清楚那个人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,心跳如雷。轮椅上的人感叹着这炉火纯青的逃跑身法,手一撑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要去亲自捉拿。

 

“师父,替我解毒啊——”“你待着吧,为师在忙。”

 

 

还是一样,不向人多的市井跑,也不到医馆前面去,让你落单再向你下手真是易如反掌。唐鸪一边腹诽,一边用匕首顶着方迎潺的颈侧,另一手揽住他的腰。

 

“现在可以考虑一下吗?”

 

方迎潺神情恍惚,“你可以用轻功了?”

 

“我唐家机关精妙,有问题吗?”方迎潺转头看着唐鸪,任由淬毒的利刃紧贴大动脉。

 

他忽然鼻子一酸,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安然落下,不管不顾,一口咬上唐鸪的喉结。唐鸪怕割伤了他,收了刀,轻轻抚着他的发。

 

“我说过,奸恶未尽,再不出山。现在不义之人将死,那挑了奸邪的侠士却可能命陨,方兄可愿为这义举,助他一助?”

 

日光朗朗,方迎潺又看见了那个意气轻狂的少年,他没有不堪的背叛同伴的过去,能活得自在逍遥,想杀皆杀,也能一双妙手生死肉骨,扬言活人不医。“你让我亲一口。”

 

唐鸪便主动凑了上去,他大概也出了什么毛病,即使久别不见,即使在轮椅上几度绝望,他还是不能忘记方迎潺。

 

让人心跳加速的唇舌交流完毕,唐鸪说:“不过我还是恨你,你挑个好日子服毒,化解一下我的恨。”他说的都是事实,意思也非常明确:他要方迎潺为多年前的事付出代价。

 

“好。”

 

睚眦必报和隐忍待发,心思飘忽不定又行为善变,一些观念、处事方法,人际沟通方式有些阴暗变态,难以理解;轻贱生命又刚韧不屈。可这就是他们,从被冠上唐这一字为姓,他们就这么发展着。

 

心思很难猜,既然如此,那便不猜。陆琅光也是这个想法。

 

几人能够真正纵情纵性,做想做的事,不看别人喜悲得失,靠本事劈出自己的路。

 

过了好几年,他还打不打得过我呢?陆琅光揣度着。要是打不过,就把他拐回明教,关在地下洞窟里,天天盯着他;要是打得过…不可能!!这个选项不存在!!

 

做我想做的事,不管他会不会失望,会不会赞同。他能肆意而为,我便也能这么做。陆琅光上马扬鞭,朝着早就清晰不过的方向去。

 

 

 

那个一身金玉,衣服刺绣花样繁复华丽的人走到阶前,没人会把他和丐帮分舵情报贩售一把手联系在一起。他向上遥一拱手,看起来是拜薛罗,拜的是天地还是佳酿,就只有自己知道了。

 

熟人优惠价格——三千两黄金就随人差遣,他郭飞龙这一把算是亏大了。

 

“我有一珍奇小物件,将军可愿看看?”

 

薛罗似乎很感兴趣,招手示意他过去。到近前时,郭飞龙跃起,一掌当空拍下。

 

薛罗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入流的把戏,挑挑眉,抬手接下那一掌。他在宴上也穿着铠甲,两掌对冲也仅是后退一步。

 

郭飞龙继续逼近,死死地压制着他。

 

等众宾客听见了越来越高的笛声,再想动已经迟了。从听不见的低低呜咽到心脏难以搏动……越来越多的蝎子、毒虫从暗处钻出来,爬进人口鼻。附肢带来的触感清晰坚硬,又痒又无处宣泄,黏膜传来的感觉让人发疯。

 

少女顶着大大的帽子,一身银饰细碎繁琐,笛上染着自己的血。用点真功夫,能减轻把自己置身事外的愧疚感。

 

价格出得实在太高了,唐寒笙还一副加价再多也无妨的样子,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姐姐,她都没有一丝拒绝的可能。这也可以看出,这些年唐大哥做了不少黑的生意。

 

她不好评判,因为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亲手选择的,只是免不了唏嘘。

 

提前付清款是怕回不去了吗?她给钱庄的伙计下过蛊,伙计告诉她,三个月之前,这钱就到了,只是一直没有划到账里。

 

生死各由命定,他们不过是顺着这命局的落子,罢了。

 

再多半刻,杀尽这半刻内逼近塔楼二十丈的人,她就可以退了。生意就谈到这部分,条件一点不苛刻。

 

薛罗眼光毒辣,就算苗女森河站得远,片刻后他也认出了她的身份——这阵势,要么是自己得罪人太多犯了众怒,要么就是有人下血本聘请。就是他要办事,也未必肯花钱请这两尊大神。

 

他把暗门一转,逃出郭飞龙打狗棒下。他并非毫发无伤,但终归穿着铠甲,逃出去不是问题……

 

薛罗掩着口鼻遮挡烟气,顺着暗道往上跑,看见了不久前从路边捡来的落魄的狗,唐寒笙。那个人冷静地对他说:“着火了,将军先下去,我拖住他们。”

 

他猜疑地看着唐寒笙。

 

唐寒笙一动不动跪在地下,请求道:“将军于我有恩,愿尽绵薄之力!”这话都说烂了,但不代表它不真实。越经典的句子,听起来越显得人诚实。

 

他观察着对方,但沉默寡言的人很难看出情绪。

 

薛罗想,被自己打出来的伤都还没长好,唐寒笙在背后捣鬼也伤不了他。况且他就是一条会杀人,做得来脏事的狗,不用白不用。

 

爆炸恰巧在薛罗轻功下降时在旁边发生,他被震得岔了气,正待重新提气。远远看过来,高塔上不急不忙地悬下一条铁链,准确而狠恶地捏住了他的喉咙。

 

一个一个血锈味浓浓的倒刺勾着颈部皮肉,提着整个人的重量,偏偏要掉不掉,皮被生生扯开的感觉就会被放大。紫色的毒液让肉发绿发黑,唐寒笙手不停歇,一点一点地把他拉上来。

 

薛罗加上铠甲是他的几倍重,唐寒笙咬牙把他拉上来,好像又闻到了身上传来血腥味。他抽出短刀割掉薛罗的皮肉,把子母爪爪头拔了出来。捞这个人上来没别的原因,怕死不透。

 

不是快意恩仇,让他死前听人陈述自己的罪行;也不是享受猎物最后的挣扎。精密谨慎的态度,一切都陈述着:我是来杀你的。

 

面对着薛罗不甘的神情,他面不改色地把匕首深插进脖子,沿刀刃方向转上大半圈,挖出那两个眼球,用毒灌入七窍,可这些还不够。听闻有医者能缝合尸体,复生死者,他降低呼吸频率放稳了手,从一个贴身的小包拿出一只蜈蚣放进薛罗口里。

 

他用命替人试毒换来的蛊,苗疆人重信,这个蛊自然是猛的。等到内脏被蛊虫占据,什么杏林圣手都救不了薛罗。

 

浓浓的烟气还在弥漫,可这房子上了防火漆,不久火也要灭了。薛罗垂死挣扎,想在死前带上一个。

 

“去你妈的。”唐寒笙难得地骂了一句,扳开了薛罗的手。死之前,人的力气很大,尖锐的指套几乎洞穿他的脚踝。

 

走不动了。他疲惫地靠在墙上,面具上有污渍,反射的光依然明亮冰冷。看了一眼外面的天,幽幽暗暗的暮蓝色,背后没有星辰。

 

他不怎么想活了,又累又难。唐寒笙不觉得自己欠谁的,也没什么别的愿望。他能听见下面的声音,叫着快灭火的,问薛大人在哪的……半刻已过,他们两个应该已经安全撤退了,尽散千金,可也不好意思误了别人性命。

 

时间过得尤为漫长,就连烟都渐渐淡下去,再过一会,他就要死了吧。他不太想被箭矢穿心,这是他的本行,那些人的技术他看不上。被刀砍断脖子不错,砍刀刀光大概很亮……说到刀,他想起了陆琅光。

 

天地之大,江湖不见。

 

血蜿蜒地伏在落灰的木板上,会滴到下一层吗?他有点气不过,又想给薛罗补上两梭子,过了片刻又觉得没必要,死都死了。

 

死了就是死了,安安然然,从此和地上的人无关。

 

他摘下面具,面具乃是唐门弟子珍视的物件,他为打发时间,想把它扔出去,不用跟着自己委顿在这栋楼里。一瘸一拐走到窗边,抬手准备扔下去,颈微微后仰,看见了一只大雕在不远处的塔旁盘旋。

 

真是蠢啊,塔下边动静这么大还找不到人?

 

看见陆琅光,唐寒笙觉得死在他眼前有点不…磊落?体面?他想了一遍,没有想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那种心绪被轻轻扰乱的感觉。他没扔掉面具,转身撑着墙,走回了刚刚坐着的地方,盯着一个虚无的点发呆。

 

他看见什么,想到一句什么话都可能展开联想,想着想着就和环境脱了节。听见了近在咫尺的雕叫,他也没什么反应。直到被陆琅光从正面抱起来,伏在他肩上,唐寒笙才聚拢了散乱的视线。

 

陆琅光喊着什么,他精神集中不了,听起来一切都混成一团杂音。“别吵。”他皱起了眉。

 

人还没到强弩之末,声音虽然小,起码气还挺足。陆琅光立刻闭了嘴,把他搂紧入怀。

 

他跑得太急,呼吸还很剧烈,心有余悸地颤抖着。唐寒笙的师父说,他自小就有自毁倾向。遇到危险大部分时间都不发信求救,迷路了也只是一个人慢慢地找出口,累了就机械地坐下,对任何事都不抱期望。

 

他不能想象唐寒笙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,他未曾经历过那些精神上的折磨。现在他只想唐寒笙活下来。

 

“一起回家好不好?”他委屈地在唐寒笙颈边拱了一下,带着或许出自真心,又或者只是为了给唐寒笙加上道德枷锁而生的希冀。唐寒笙不擅交流的性格在这时表露出来,这样的人断然说不出“我不想走”之类的词,只是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动弹半分。

 

一只巨雕,不被发现的话,薛罗也算是养了一群饭桶。几个人逐渐靠近他们,个个都是远程的好手,陆琅光攻击不能,只是躲闪,还要护着唐寒笙,身上多了几条血道道。

 

“铮—”身旁一声弦响,一个人被击落。

 

要他自己的命无所谓,他见不得陆琅光这个样子。

 

刺客一旦出了手,就条件反射般的认真谨慎起来。弹出三颗小机关弹,手颤抖着,只有两颗接近目标。抬手引爆,几个人飞行轨迹乱的乱,被震波呛得无法续气的人就向下掉。

 

随即,远处出现了更多暗色的影子,宣告着不死不休的追逐。

 

气血虚弱的问题随着身体不断受伤,未愈再伤循环往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,手脚冰冷的症状也越发明显,他已经抖得握不稳武器了。

 

屋漏偏逢连夜雨,雕两侧各升起一架机关翼。他眉目一凝,打算先手解决一个。

 

“别!那是你师父!”身后人眼疾手快地制住他。这一出手就发现唐寒笙已到强弩之末,遂松了手,轻轻摁着不让他乱动,坐了这么一会儿,他身上的浓重的血味陆琅光坐在上风处都闻到了。

 

认清了那两架机关翼,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涣散。

 

诧异的眼神投过来,唐鸪仍像对待那个小孩子一般,春风化雨地笑了一下,给小徒弟一个赞许的眼神。唐寒笙眼前景物扭曲,撑着精神看了一会儿,还是没忍住那股晕劲。

 

闭上眼,黑暗里有令人宽心的火药爆炸声和温存的怀抱。

 

暗红的液滴沿着细长鞋跟从街口滴到门前,送到方迎潺手里,陆琅光觉得怀里的人都已经断气了。门扉重重合上,他看了一眼胸前和双手上的血污,慢慢地走到后院,把腕上手镯摘下来,动作轻柔地洗净红渍。

 

要是早早把他带回圣墓山关起来,也就没这么多事了。在鱼池边上坐下来,大腿肌肉顶着剧烈跳动的心脏,他一边轻讽着自己幼稚的想法,一边信马由缰地想着未来的种种。

 

养几只猫,找个院子栽一树花应该不错,树上再系三四条红绸。之前那个就挺好,可惜不够安静。这些都是按他猜测的喜好来的,寒笙看见喜欢的东西话就多一两句,人也活跃些。

 

那么……木桩放在树左边还是右边好呢?

 

他思索着,寒笙喜欢打哪个方向的木桩?不过好像和方向没有关系,得避风才对吧?哪儿春夏秋冬风都小……

 

陆琅光倒是不像之前那么担心病床上的人了,方迎潺就是当年万花谷里一鸣惊人的天才医师,有点意外,但也在情理之中。师父对方迎潺,唐鸪等人都十分赞许,还曾经为这两人的是是非非叹息。

 

一代英才。

 

英才方迎潺可没那么轻松,唐寒笙身上像打补丁一样,一层一层不知叠了多少伤病毒蛊,任何一项弄不好,就会让他真的变成死人。虽说他真能起死回生,但这么多年过去了,之前制的药也不知道还好不好用……

 

后半夜,陆琅光怕还有什么跑腿的事情要他做,没敢离开。万籁俱静,唐寒笙幽幽地端着烛台站在窗前,脸色苍白,把他吓得睡意全都没了,差点从石凳上掉下去。

 

他凑过去,这神情,怕是在梦游。唐寒笙看见他过来,往里走了两步,又回头看。朝左右各走几步,唐寒笙还是没反应,拿着烛台游魂一样等待。他试探地翻过窗,唐寒笙果然动了,朝前几步回身坐在床上,烛台搁在一旁。陆琅光又翻出去,跨到一半,人还卡在窗框上,看见坐下的人又站了起来。

 

他不敢再玩,关好窗走到床边哄伤患睡觉。说到“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”的时候,唐寒笙轻轻地点头。

 

拂了灯火,挨着伤患,他居然在药香中睡着了。

 

一醒来就看见方迎潺带着杀意的微笑,他利落地滑下床,瞅了一眼医者的表情,动作鬼鬼祟祟地走到唐寒笙旁边把手环给他戴了上去。他模糊记得,昨晚睡不安稳的伤员一直扒拉着这东西。

 

 

 

唐寒笙醒来后,第一时间看见了在房里乱走的机关小猪们。猪右前腿上有三道刻痕再加一节竹节,是他的机关猪。师父这么无聊,连这些东西都带来了。动了动手臂,他看到了左腕上的金环。

 

坐起来看看四周,自己脚踝处明明还没好,他们也没备个拐杖轮椅之类。六只机关小猪殷切地迎上来,在床下发出各式各样的齿轮转动声。

 

“吵啥子嘛。”他无处可去,又躺回床上,侧躺着垂下一只手,指尖轻轻抚摸它们的头。

 

房里开了窗通风,下午阳光的热度与那日秋千上相仿,他忽然记起之前想做一个机关小鸟给陆琅光的猫玩来着。当初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下这只鸟的样子和大致的步骤,就因为别的事把这个打算暂且推到一旁,结果慢慢忘记了。回想起来,原来自己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。

 

未来可期。





完结撒花!!!!其实发上一篇的时候就差不多写完了全部了,今天才意识到我一直拖着是舍不得发出去……

炮炮是有精神疾病的,写着写着,是故事自己流向了这样的结局。第一次尝试写长长的东西,因为记不住事,前后衔接不是很好,而且我有理清句子逻辑的强迫症,这个毛病越来越严重导致明明在创作却像解题一样一丝不苟。

我还是很开心的,能感觉自己在进步?

最后,未来可期。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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